巨浸连吴越,高躔直斗牛。玄冥开别府,江伯汇支流。
象纬元精逼,神奸秘怪裒。番君疏带砺,彭蠡壮襟喉。
赴隙如无地,凭壖忽有州。津涯逾写润,窟宅定刳幽。
岛认瀛鳌戴,涛疑阵马蒐。珠跳怜雨驶,镜滑识风收。
树带乔枝隐,山馀短碧浮。窥觇波罔象,睥睨忲阳侯。
漾月都迷皓,蒸云间作油。涵濡均藻荇,冗长到虾鳅。
蜃幻晴嘘阁,龙腥夜拔湫。万寻悬圃玉,一带洞庭秋。
盈缩知谁纪,吞并似力揫。鲤矜封赤鲩,龟笑斥朱眸。
嵌窦扶桑齧,珍文匠石锼。鸥群驯野客,蚖肆傲潜虬。
罟数筐零霰,樯轻弩激鍭。孰分浮瓠澨,或讶绕蛇丘。
弦索延商妇,舽艭送莫愁。陶朱诚得策,神禹想遗忧。
端称潺湲弄,非无隐伏搜。豆分高下渚,苇视去来舟。
血脉乾坤活,疮痍稼穑瘳。披猖包息壤,琐碎落浮沤。
莲女婵娟棹,渔郎芼燥瓯。有人搴绣被,无客傲鹴裘。
货贝穷乾没,醪羞肃丐求。束枯论沃釜,戒覆比倾辀。
众水杯盂外,他年吐纳尤。鹊填功未议,鲸吸志应酬。
何事轻思济,吾防果未周。阽危心骨醉,飘泊面颜羞。
敢计乘桴去,何知戴笠游。片帆真扰扰,只影转悠悠。
卑湿嗟梁傅,星霜挂魏牟。劳歌惭孺子,破簏付平头。
乌豉缘莼置,黄粻为鲙谋。清螺取归日,稳棹听夷犹。
刘弇(1048-1102)字伟明,号云龙,安福(今属江西)人。元丰进士。知嘉州峨眉县,改太学博士。元符中,进南郊大礼赋,除秘书省正字。徽宗时,改著作佐郎、实录检讨官。崇宁元年卒,年五十五。《宋史》有传。著有《龙云集》三十二卷,词有《彊村丛书》本《云龙先生乐府》一卷。
昆山徐健菴先生,筑楼于所居之后,凡七楹。间命工斫木为橱,贮书若干万卷,区为经史子集四种。经则传注义疏之书附焉,史则日录、家乘、山经、野史之书附焉,子则附以卜筮、医药之书,集则附以乐府诗余之书。凡为橱者七十有二,部居类汇,各以其次,素标缃帙,启钥灿然。于是先生召诸子登斯楼而诏之曰:“吾何以传女曹哉?吾徐先世,故以清白起家,吾耳目濡染旧矣。盖尝慨夫为人之父祖者,每欲传其土田货财,而子孙未必能世富也;欲传其金玉珍玩、鼎彝尊斝之物,而又未必能世宝也;欲传其园池台榭、舞歌舆马之具,而又未必能世享其娱乐也。吾方以此为鉴。然则吾何以传女曹哉?”因指书而欣然笑曰:“所传者惟是矣!”遂名其楼为“传是”,而问记于琬。琬衰病不及为,则先生屡书督之,最后复于先生曰:
甚矣,书之多厄也!由汉氏以来,人主往往重官赏以购之,其下名公贵卿,又往往厚金帛以易之,或亲操翰墨,及分命笔吏以缮录之。然且裒聚未几,而辄至于散佚,以是知藏书之难也。琬顾谓藏之之难不若守之之难,守之之难不若读之之难,尤不若躬体而心得之之难。是故藏而勿守,犹勿藏也;守而弗读,犹勿守也。夫既已读之矣,而或口与躬违,心与迹忤,采其华而忘其实,是则呻占记诵之学所为哗众而窃名者也,与弗读奚以异哉!
古之善读书者,始乎博,终乎约,博之而非夸多斗靡也,约之而非保残安陋也。善读书者根柢于性命而究极于事功:沿流以溯源,无不探也;明体以适用,无不达也。尊所闻,行所知,非善读书者而能如是乎!
今健菴先生既出其所得于书者,上为天子之所器重,次为中朝士大夫之所矜式,藉是以润色大业,对扬休命,有余矣,而又推之以训敕其子姓,俾后先跻巍科,取宦仕,翕然有名于当世,琬然后喟焉太息,以为读书之益弘矣哉!循是道也,虽传诸子孙世世,何不可之有?
若琬则无以与于此矣。居平质驽才下,患于有书而不能读。延及暮年,则又跧伏穷山僻壤之中,耳目固陋,旧学消亡,盖本不足以记斯楼。不得已勉承先生之命,姑为一言复之,先生亦恕其老誖否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