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学渊源,各各有所自。沆瀣非一气,成功总难企。
我幼本憃愚,况无明师启。义母爱拳拳,略举诗书旨。
及长学讴今,里言抑何鄙。两汉与三唐,梦亦不到此。
我后归会稽,主人风雅士。亲炙获师承,渐解参奥理。
吟红主爱女,夕秀翩翩起。五载共切磋,我当畏友亲。
昙华萎一朝,慧业竟中止。闺阁嗟睘睘,独吟殊无俚。
幸荷主恩深,诱掖频予跂。例将爱女心,教我亦如是。
且我受薰陶,较女尤倍蓰。小阁上镫初,寒衾梦回里。
有意无意间,剖析微难纪。真乐两融融,函丈胡能拟。
许我诗学成,为我任劂剞。我纵钝根钝,识此还遗彼。
辱承训委宛,顽铁亦柔靡。才知传不传,即定学诗始。
才媛不乏人,著作存有几。方其侍膝下,尘情澹于水。
红闺趁清閒,倡和偕姊弟。迨至赋宜家,琑屑筹盐米。
师范日渐疏,旧学日益弛。即使能自立,初终志永矢。
夫子或拘挛,家门或颠否。何暇计千秋,飘风扫萚似。
庋阁冷絮吟,湮没伤比比。谁似我主人,终身遂依倚。
拙著曷足论,附骥腼颜耳。邈想同心人,情根总不死。
人合固天定,天合亦人俟。缘生因即生,寸心坚由尔。
我愿广陶镕,问字各欢喜。安得有情眷,团栾联砚几。
韩子曰:“儒以文乱法,而侠以武犯禁。”二者皆讥,而学士多称于世云。至如以术取宰相、卿、大夫,辅翼其世主,功名俱著于《春秋》,固无可言者。及若季次、原宪,闾巷人也,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,义不苟合当世,当世亦笑之。故季次、原宪,终身空室蓬户,褐衣疏食不厌。死而已四百余年,而弟子志之不倦。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存亡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。羞伐其德。盖亦有足多者焉。
且缓急,人之所时有也。太史公曰:昔者虞舜窘于井廪,伊尹负于鼎俎,傅说匿于傅险,吕尚困于棘津,夷吾桎梏,百里饭牛,仲尼畏匡,菜色陈、蔡。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,犹然遭此灾,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?其遇害何可胜道哉!鄙人有言曰:“何知仁义,已享其利者为有德。”故伯夷丑周,饿死首阳山,而文、武不以其故贬王;跖跻暴戾,其徒诵义无穷。由此观之,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;侯之门,仁义存。”非虚言也。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,久孤于世,岂若卑论侪俗,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!而布衣之徒,设取予然诺,千里诵义,为死不顾世。此亦有所长,非苟而已也。故士穷窘而得委命,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?诚使乡曲之侠,予季次、原宪比权量力,效功于当世,不同日而论矣。要以功见言信,侠客之义,又曷可少哉!
古布衣之侠,靡得而闻已。近世延陵、孟尝、春申、平原、信陵之徒,皆因王者亲属,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,招天下贤者,显名诸侯,不可谓不贤者矣。比如顺风而呼,声非加疾,其势激也。至如闾巷之侠,修行砥名,声施于天下,莫不称贤,是为难耳!然儒、墨皆排摈不载。自秦以前,匹夫之侠,湮灭不见,余甚恨之。以余所闻,汉兴,有朱家、田仲、王公、剧孟、郭解之徒,虽时扞当世之文罔,然其私义,廉洁退让,有足称者。名不虚立,士不虚附。至如朋党宗强比周,设财役贫,豪暴侵凌孤弱,恣欲自快,游侠亦丑之。余悲世俗不察其意,而猥以朱家、郭解等,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