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海霏玉澜,绿屏浸山草。重剔没土碑,屼然出蓬稿。
杜鹃赪作绵,荠花白相袅。爱其生机多,持畚未忍埽。
羁人经乱离,两年匿荒窱。梦雨秋灯寒,难苏棘心槁。
幸邀先灵呵,免为异乡殍。得担鸡酒来,身已再天造。
此山当海冲,翼然冠诸幖。拱北一席坛,远及万里瞭。
斜尻左虎蹲,逆尾右龙掉。上窀参壬钤,雄局谢卑湫。
幽荫及后礽,祥风谓斯肇。谁虞呼吸危,几罹鬼军扰。
辛年八月秋,轮船下西䝤。石弹如堕星,破碎鲜完岛。
鳌峰大将营,崩雷骇飞燎。掩耳不及防,蹂躏听奸剽。
而兹土一坏,艰险独存保。始知理有凭,原非借祈祷。
只今咫尺间,丹砾偃残堡。俯水乔柯青,尚宿警弦鸟。
再拜陈暗衷,倘来享清醥。自怜不肖生,力惟致温饱。
述训无一遵,近将困顿老。幸守清白贻,在染不忘缟。
愿后常太平,为民托轩皞。斯时东云开,群峰出了了。
天镜浮掌圆,城楼日方杲。城浦鸣渔榔,閒閒似三泖。
永娱地下魂,不复苦愺恅。为挶崩厓泥,相涧塞冲潦。
何当携橐驼,沿隧种樗栲。
姚燮(1805—1864)晚清文学家、画家。字梅伯,号复庄,又号大梅山民、上湖生、某伯、大某山民、复翁、复道人、野桥、东海生等,浙江镇海(今宁波北仑)人。道光举人,以著作教授终身。治学广涉经史、地理、释道、戏曲、小说。工诗画,尤善人物、梅花。著有《今乐考证》、《大梅山馆集》、《疏影楼词》。
维年月日,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,以羊一、猪一,投恶溪之潭水,以与鳄鱼食,而告之曰:
昔先王既有天下,列山泽,罔绳擉刃,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,驱而出之四海之外。及后王德薄,不能远有,则江汉之间,尚皆弃之以与蛮、夷、楚、越;况潮岭海之间,去京师万里哉!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,亦固其所。今天子嗣唐位,神圣慈武,四海之外,六合之内,皆抚而有之;况禹迹所揜,扬州之近地,刺史、县令之所治,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?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。
刺史受天子命,守此土,治此民,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,据处食民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以肥其身,以种其子孙;与刺史亢拒,争为长雄;刺史虽驽弱,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,伈伈睍睍,为民吏羞,以偷活于此邪!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,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。
鳄鱼有知,其听刺史言:潮之州,大海在其南,鲸、鹏之大,虾、蟹之细,无不归容,以生以食,鳄鱼朝发而夕至也。今与鳄鱼约:尽三日,其率丑类南徙于海,以避天子之命吏;三日不能,至五日;五日不能,至七日;七日不能,是终不肯徙也。是不有刺史、听从其言也;不然,则是鳄鱼冥顽不灵,刺史虽有言,不闻不知也。夫傲天子之命吏,不听其言,不徙以避之,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,皆可杀。刺史则选材技吏民,操强弓毒矢,以与鳄鱼从事,必尽杀乃止。其无悔!
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,报槜李也。遂入越。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,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。
吴子将许之。伍员曰:“不可。臣闻之:‘树德莫如滋,去疾莫如尽。’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,灭夏后相。后缗方娠,逃出自窦,归于有仍,生少康焉,为仍牧正。惎浇能戒之。浇使椒求之,逃奔有虞,为之庖正,以除其害。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,而邑诸纶,有田一成,有众一旅。能布其德,而兆其谋,以收夏众,抚其官职;使女艾谍浇,使季杼诱豷,遂灭过、戈,复禹之绩。祀夏配天,不失旧物。今吴不如过,而越大于少康,或将丰之,不亦难乎?勾践能亲而务施,施不失人,亲不弃劳,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。于是乎克而弗取,将又存之,违天而长寇雠,后虽悔之,不可食已。姬之衰也,日可俟也。介在蛮夷,而长寇雠,以是求伯,必不行矣。”
弗听。退而告人曰:“越十年生聚,而十年教训,二十年之外,吴其为沼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