嗟君苦行役,繄我苦端居。端居何所苦,身若拘橛株。
行役何所苦,茫茫将焉如。忆昔五年前,君曾学珈瑜。
瘦藤拄破衲,怀有摩尼珠。咏我笠屐图,念我箪瓢癯。
前无潜与洪,气味蔬笋殊。一别雨绝天,阔焉閒居诸。
戊午夏四月,何来意勤渠。袖中出新诗,字字璠与玙。
入云裂金石,倾耳谐笙竽。祝我百千岁,不为食无鱼。
再拜忽大笑,自怜非故余。摩顶已胜簪,树颏如栖苴。
往事勿复道,返服寻故墟。君诚贾浪仙,我岂昌黎与。
何所见而逃,残此千金躯。何所见而归,还此数茎须。
逢场皆作戏,儒佛何拘拘。我岁已初度,冉冉过隙驹。
婚嫁尚未毕,徘徊岐路衢。本来有发僧,未乞剃头书。
我今欲作佛,君胡遽归儒。感君远来意,聊复驻须臾。
老我柳生肘,更为儿女驱。相对阻啸歌,不能朝夕俱。
君去从何方,君意将何需。出门即羊肠,谁能曳长裾。
寒暄各异态,胶漆亦可渝。我虽能说项,宁无鬼揶揄。
有书不见答,上天谁吹嘘。所以苏子瞻,掷笔长欷歔。
明珠必按剑,不如弃路隅。何以塞君望,中夜步庭除。
举头见河汉,历历种白榆。安得榆为钱,持赠满君车。
解脱行役苦,高枕故园庐。分袂更申章,效我一得愚。
努力事千秋,无负此头颅。
郑子产有疾。谓子大叔曰:“我死,子必为政。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,其次莫如猛。夫火烈,民望而畏之,故鲜死焉。水懦弱,民狎而玩之,则多死焉,故宽难。”疾数月而卒。
大叔为政,不忍猛而宽。郑国多盗,取人于萑苻之泽。大叔悔之,曰:“吾早从夫子,不及此。”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,尽杀之,盗少止。
仲尼曰:“善哉!政宽则民慢,慢则纠之以猛。猛则民残,残则施之以宽。宽以济猛;猛以济宽,政是以和。”《诗》曰:‘民亦劳止,汔可小康;惠此中国,以绥四方。’施之以宽也。‘毋从诡随,以谨无良;式遏寇虐,惨不畏明。’纠之以猛也。‘柔远能迩,以定我王。’平之以和也。又曰:‘不竞不絿,不刚不柔,布政优优,百禄是遒。’和之至也。”
及子产卒,仲尼闻之,出涕曰:“古之遗爱也。”
吴、长洲二县,在郡治所,分境而治。而郡西诸山,皆在吴县。其最高者,穹窿、阳山、邓尉、西脊、铜井。而灵岩,吴之故宫在焉,尚有西子之遗迹。若虎丘、剑池及天平、尚方、支硎,皆胜地也。而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,七十二峰沉浸其间,则海内之奇观矣。
余同年友魏君用晦为吴县,未及三年,以高第召入为给事中。君之为县,有惠爱,百姓扳留之,不能得,而君亦不忍于其民。由是好事者绘《吴山图》以为赠。
夫令之于民,诚重矣。令诚贤也,其地之山川草木,亦被其泽而有荣也;令诚不贤也,其地之山川草木,亦被其殃而有辱也。君于吴之山川,盖增重矣。异时吾民将择胜于岩峦之间,尸祝于浮屠、老子之宫也,固宜。而君则亦既去矣,何复惓惓于此山哉?昔苏子瞻称韩魏公去黄州四十馀年而思之不忘,至以为《思黄州》诗,子瞻为黄人刻之于石。然后知贤者于其所至,不独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,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。
君今去县已三年矣。一日,与余同在内庭,出示此图,展玩太息,因命余记之,噫!君之于吾吴有情如此,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