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学慕高远,读书不求解。志为逍遥游,耻以声名卖。
宁从子桑简,不愿伯夷隘。未常忧瓠落,岂复顾机械。
遁时良无闷,涉俗适得怪。但使心休休,那论行夬夬。
世涂剧坎阱,人理甚蜂虿。低颜费将迎,非意成睚眦。
铁冠喜弹画,法吏乐罥絓。洗濯出瘢痍,丹青恣描画。
抗言畏不伤,奉职谓匪懈。指擿本无瑕,销铄缘鼓韛。
群嬉更啸呼,斗巧逾狡狯。抵巇加捷翻,取必期称快。
上恩初优假,一眚犹纵解。虽蒙三面宽,未免六翮铩。
全生愧液樠,有道羡瘖瞆。失马未必悲,堕甑何足喟。
后皇物群生,大块为之噫。在盈或时亏,有支那可坏。
行苇无践履,甘棠勿剪拜。犹将采葑菲,讵有弃菅蒯。
宁当置韶濩,始欲荐任韎。厌饫椒与兰,玩惜饐而餲。
宿名守枯槁,知命遗芥蒂。猖狂蹈大方,屈服嗌若喝。
腰舟虽云慎,吹齑亦已惫。既往诚无追,有来当自戒。
萧萧鬓毛改,杳杳岁月迈。愚谋向千失,晚悟犹一洒。
龟手世絣絖,支离保针茝。鬻渡学操舟,闭肆从问卦。
念皆贤者为,亟闻古人话。有田倚江湖,往岁成亩浍。
还归岂无图,绪业颇未败。采菰仍得鱼,种榆因及薤。
小屋蔽蓬茅,大囷输精稗。逢迎具壶浆,称贷偿私债。
暑从泉流濯,寒有檐日晒。何苦事明经,区区矜地芥。
刘攽bān(1023~1089)北宋史学家,刘敞之弟。字贡夫,一作贡父、赣父,号公非。临江新喻(今江西新余)人,一说江西樟树人。庆历进士,历任曹州、兖州、亳州、蔡州知州,官至中书舍人。一生潜心史学,治学严谨。助司马光纂修《资治通鉴》,充任副主编,负责汉史部分,著有《东汉刊误》等。
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,成,将以攻宋。子墨子闻之,起于鲁,行十日十夜,而至于郢,见公输盘。
公输盘曰:“夫子何命焉为?”
子墨子曰:“北方有侮臣者,愿借子杀之。”公输盘不说。
子墨子曰:“请献十金。”
公输盘曰:“吾义固不杀人。”
子墨子起,再拜,曰:“请说之。吾从北方闻子为梯,将以攻宋。宋何罪之有?荆国有余于地,而不足于民,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,不可谓智;宋无罪而攻之,不可谓仁;知而不争,不可谓忠。争而不得,不可谓强。义不杀少而杀众,不可谓知类。”
公输盘服。
子墨子曰:“然胡不已乎?”
公输盘曰:“不可,吾既已言之王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胡不见我于王?”
公输盘曰:“诺。”
子墨子见王,曰:“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轩,邻有敝舆而欲窃之;舍其锦绣,邻有短褐而欲窃之;舍其粱肉,邻有糠糟而欲窃之——此为何若人?”
王曰:“必为有窃疾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荆之地方五千里,宋之地方五百里,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。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,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,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,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。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,宋无长木,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。臣以王吏之攻宋也,为与此同类。”
王曰:“善哉!虽然,公输盘为我为云梯,必取宋。”
于是见公输盘。子墨子解带为城,以牒为械,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,子墨子九距之。公输盘之攻械尽,子墨子之守圉有余。
公输盘诎,而曰:“吾知所以距子矣,吾不言。”
子墨子亦曰:“吾知子之所以距我,吾不言。”
楚王问其故。
子墨子曰:“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。杀臣,宋莫能守,乃可攻也。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持臣守圉之器,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。虽杀臣,不能绝也。”
楚王曰:“善哉。吾请无攻宋矣。”
子墨子归,过宋。天雨,庇其闾中,守闾者不内也。故曰:治于神者,众人不知其功。争于明者,众人知之。
蔺相如之完璧,人皆称之。予未敢以为信也。
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,诈赵而胁其璧。是时言取璧者,情也,非欲以窥赵也。赵得其情则弗予,不得其情则予;得其情而畏之则予,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。此两言决耳,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!
且夫秦欲璧,赵弗予璧,两无所曲直也。入璧而秦弗予城,曲在秦;秦出城而璧归,曲在赵。欲使曲在秦,则莫如弃璧;畏弃璧,则莫如弗予。夫秦王既按图以予城,又设九宾,斋而受璧,其势不得不予城。璧入而城弗予,相如则前请曰:“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。夫璧非赵璧乎?而十五城秦宝也。今使大王以璧故,而亡其十五城,十五城之子弟,皆厚怨大王以弃我如草芥也。大王弗与城,而绐赵璧,以一璧故,而失信于天下,臣请就死于国,以明大王之失信!”秦王未必不返璧也。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,而归直于秦?
是时秦意未欲与赵绝耳。令秦王怒而僇相如于市,武安君十万众压邯郸,而责璧与信,一胜而相如族,再胜而璧终入秦矣。
吾故曰:蔺相如之获全于璧也,天也。若其劲渑池,柔廉颇,则愈出而愈妙于用。所以能完赵者,天固曲全之哉!